在中国近代历史上,有两封著名的《与妻书》,一封是黄花岗烈士林觉民写给妻子陈意映的,一封是革命烈士夏明翰写给妻子郑家钧的。
“意映卿卿如晤: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!吾作此书时,尚是世中一人;汝看此书时,吾已成为阴间一鬼……”1911年4月27日,黄兴率领一百二十余名敢死队员直扑两广总督署,发动了同盟会的第十次武装起义——广州起义。血战一昼夜后,起义失败,在广州东郊红花岗(后改名为黄花岗)留下了七十二具烈士的遗骸。在这七十二名烈士中,就有后来人们所熟悉的林觉民,牺牲时年仅25岁。
久居福州,笔者曾多次到三坊七巷拜谒林觉民故居,一遍遍泣读《与妻书》,印象最深的是“即此爱汝一念,使吾勇于就死”“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,为天下人谋永福”。林觉民反复给妻子解释,我很想与你相守到老,但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,我能眼睁睁地看他们受苦等死吗?我要把对你的爱扩展到对所有人的爱,所以才敢舍你而去。家人在门缝里发现有人塞进来的《与妻书》,同时还有林觉民写给父亲的一封信,只有几十个字:“不孝儿觉民叩禀父亲大人:儿死矣,惟累大人吃苦,弟妹缺衣食耳,然大有补于全国同胞也,大罪乞恕之。”其壮烈而平静之举,令人感慨并景仰。
“亲爱的夫人钧:同志们曾说世上惟有家钧好,今日里才觉你是帼国贤。我一生无愁无泪无私念,你切莫悲悲凄凄泪涟涟。张眼望,这人世,几家夫妻偕老有百年。抛头颅、洒热血,明翰早已视等闲。‘各取所需’终有日,革命事业代代传。红珠留着相思念,赤云孤苦望成全。坚持革命继吾志,誓将真理传人寰!”这是1928年3月18日,革命志士夏明翰因叛徒出卖被捕后,在狱中给妻子郑家钧写的一封催人泪下的家书,也是夏明翰留下的遗书。写完后,年仅28岁的他用嘴唇和着鲜血,在遗书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吻印。这是生离死别的一个血吻。两天后,夏明翰为革命英勇就义。
夏明翰是我党早期的领导人之一,在长沙从事工人运动。他与妻子郑家钧患难与共,在并肩战斗中结为革命伴侣。两人结婚时,李维汉、何叔衡、谢觉哉等送给他们一副婚庆喜联:“世间惟有家钧好,天下谁比明翰强。”婚后两人恩爱无比,夏明翰送给爱人一颗闪闪发光的红珠,让她镶个戒指戴在手指上,并赋了两句诗:“我赠红珠如赠心,但愿君心似我心。”表达了革命者永远胸怀红心、革命到底的坚定信念。夏明翰牺牲后,这颗红珠便成了郑家钧纪念丈夫唯一的珍贵遗物,更成为她坚持革命的不竭动力。
人类的感情,是世间最复杂的东西。这种感情的内涵,既有澎湃如海的激情,也有绵绵如丝的柔意;既有庄严不可冒犯的理智和气节,又有温如初阳般的甜软与轻柔。在读这两封《与妻书》时,不独为优美的文字、缠绵的情感所打动,更为其间所蕴含的爱国情怀、革命气节、英雄精神所感动。理想主义者也是活生生的人,所以有“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”的生命向往。但是,他们又勇于担当,慷慨赴国难。美好事物的毁灭是悲剧,但为了人间大义从容赴死,这个结局又是悲壮的美。今天我们读两封《与妻书》,不是仍能感觉到先辈那强劲的脉率跳动吗?
“聪明秀出谓之英,胆力过人谓之雄。”中国人不乏英雄情怀,中华民族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民族。打开历史的画卷,有多少名言警句让我们过目不忘,有多少英雄故事让我们热血沸腾——从“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”的屈原,到“匈奴未灭,何以家为”的霍去病;从“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”的文天祥,到“苟利国家生死以,岂因祸福避趋之”的林则徐,他们都是历史星河中耀眼的星辰,永远为后人所怀念、所景仰。
什么叫志存高远、深明大义?什么叫从容淡定、慷慨赴死?在两封《与妻书》的字里行间,我们找到了答案;在烈士的英勇义举中,我们获得了感悟。在他们中间,不少人并不缺乏钱财,甚至曾经仕途通达、前程似锦,但他们抱定“不自由,毋宁死”的信仰,追逐光明。他们也有父母双亲,也有妻子儿女,但他们把“小爱”升华为“大爱”,割舍儿女私情,牺牲个人和家人的幸福,用鲜血和生命去实践自己的信仰和追求。正是有了这种以国家和民族前途为念的家国情怀,中华民族才能历经苦难而不衰,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。
今天,对大多数党员干部来说,已经少有面对生死的考验,然而,处在社会大变革的时代,坚守与解构、担当与逃避、奋进与堕落,交织碰撞在所难免。作出正确的选择、坚守信仰的高地,是我们必须回答好的考题。弄潮儿向涛头立,接过前辈的信仰火炬,烛照今天的奋进之路,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,才是对先烈最好的告慰。(向贤彪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