睿者“三怕”

来源: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           时间:2024-06-24 16:56

       “五岁登台,十岁拜师,我依然有三个怕:一怕听自己的录音,二怕看自己的录像,三怕参加表彰自己的会。总感觉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好,总想给自己挑点毛病。”京剧名家尚长荣曾撰文,直言自己有“三怕”。

  所谓“三怕”,说白了是怕自己表现不好,怕自己水平不高,怕自己名不副实。一个久负盛名的老艺术家,居然深怀此种心态,彰显了“知不足”的紧迫感和“长进取”的精气神。古语道:“自知者英,自胜者雄。”怕,便是有自知之明,从而砥砺笃行,这种精神值得弘扬与学习。

  “凡善怕者,必身有所正,言有所规,行有所止,偶有逾矩,亦不出大格。”明朝方孝孺认为,那些知道怕的人,说话做事有规矩、有分寸。置身于大千世界,不过沧海一粟,怕穷尽全力也难有大作为,因此勤勤恳恳;面对知识海洋,所学所识不过九牛一毛,怕终生不懈也难以登堂入室,因此孜孜不倦。学无止境,须得好学上进;艺无止境,须得精益求精。日本作家中岛敦在《山月记》里说:“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,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,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,故又不肯庸庸碌碌,与瓦砾为伍。”显然,每个人对于自身的怕,堪称谦虚谨慎的自省,也属于追求上进的自律。

  明代思想家王阳明说:“人须有为己之心,方能克己;能克己,方能成己。”能够反省检讨自己,克制内心的欲望,才能成就自己。尚长荣先生时常告诫自己,作为演员,心里面要门儿清,潜心钻研自己的舞台演出,有定力、有鉴别力,经得住外界赞誉,经得起内行推敲。

  怕,是清醒的表现,也是严于律己的动力。不论从事什么职业,对自己有怕,不是心虚,而是虚心,既非胆小怕事,也非优柔寡断,而是怕“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”,怕“一着不慎,满盘皆输”,怕“光阴荏苒,岁月蹉跎”,因此才勤之又勤、慎之又慎。怕自己酣睡不醒,司马光以“警枕”自励;怕自己苟取,叶存仁赋诗“不畏人知畏己知”;怕由俭入奢易、由奢返俭难,曾国藩升迁后仍不肯坐绿呢大轿。其实,怕只是表象,严才是最终的要求与根本。

  宋代沈作喆《寓简》记载:欧阳公晚年,尝自窜定平生所为文,用思甚苦,其夫人止之曰:“何自苦如此,尚畏先生嗔耶?”公笑曰:“不畏先生嗔,却怕后生笑。”“怕后生笑”绝不是客气话,而是一代文坛大家的“自省石”。

  宋代如此,现代亦然。“独臂英雄”丁晓兵在南京读书时,课堂笔记有时记不下来,考试题虽然都会,可惜到时间还没写完,老师便把卷子拿掉了。事后,老师找到他说:不是老师无情,如果你这一关都过不了,军旅这条路恐怕走不长。老师的话,让丁晓兵顿悟。此后,他的字典里绝无“照顾”二字,始终保持着一种冲锋的姿态。

  古人笃信:睿者知怕。不是前怕狼后怕虎地踟蹰不前,而是将害怕转化为鞭策自己前进的动力。晚清名臣曾国藩天资并不出色。他14岁参加县试,前后考了七次,到了20多岁才考上秀才。他自认“秉质愚柔”,于是下了“至拙”的功夫,厚积了底蕴。读书时,不读懂上一句,绝不读下一句;不读完这本书,绝不摸另一本书。今日学业没做完,绝不可先睡。这种看似笨拙的学习方式,虽然进度很慢,但每一步都十分扎实,且不留学问死角。

  《明史》中有“七录七焚”的佳话,说的是文学家张溥勤奋好学,每读书必亲自抄写,抄完后,再朗读一遍,然后烧掉。接着再抄、再读、再焚……一篇经典文章非得如此六七次后,才肯罢休。后来,他把自己的书斋命名为“七录斋”,一生的著作也称为《七录斋集》。看来,博闻强记,不是聪明透顶,而是不厌其烦地从头再来。因怕而勤奋钻研,等于踏上了登高望远的阶梯。

怕自己,是一种自省功夫,时时检视,除恶扬善,便有思想更新;怕自己,是一种进取动力,常整行装,登高向上,便能更上层楼。始终保持清醒头脑,把“知怕”作为一种习惯,时常自警自省、自励自勉,才能取得更大的进步。(王晓河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