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,高直挺拔,中空有节,四季常青,是清雅、谦虚、刚直、气节的象征,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言志咏情之物,更以其独特韵味挺立在古诗词的浩荡长河中。
在那悠远的《诗经》中,就有对竹的吟唱。《国风·淇奥》写道:“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。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。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……”这是先秦时代卫地人民赞颂美男子的诗,说的是君子之美在于后天的积学修养、磨砺精进。该诗采用借物起兴的手法,每章均以“绿竹”起兴,借绿竹的挺拔、青翠、浓密来赞颂君子的高风亮节,开创了以竹喻人的先河。
“未出土时先有节,及凌云处尚虚心。”这千古名句写出了竹的劲节与虚心,道出古人推崇竹的原因。它出自宋代诗人徐庭筠的《咏竹》:“不论台阁与山林,爱尔岂惟千亩阴。未出土时先有节,便凌云去也无心。葛陂始与龙俱化,嶰谷聊同凤一吟。月朗风清良夜永,可怜王子独知音。”竹子既可养在庭院中,也可在山林中生长,它不挑地方,无论在哪,都奉献一片阴凉,从而深受人们喜爱。竹子尚未出土时就有节,而它长到凌云之高时仍然虚心,这说的既是竹子,更是君子。有德有才的君子,未见用时能保持自己的气节,不为流俗所染,而得大用后,做出了大贡献也不骄傲,还是谦虚待人。
“无言无语晚风中,淡泊一生甘始终。莫道风流难与共,千古高风有谁同?”这是诗圣杜甫眼中的竹。在他看来,竹子不似许多花木风流摇曳,争奇斗艳,它只是静静伫立在晚风中,静穆淡泊,高风亮节,外表清俊,本性坚挺。杜甫这首咏竹诗,写出了竹的淡泊名利、宁静致远、高风独立。杜甫与竹,可谓互为知己。他通过诗表达愿望:在庙堂之上者,应有一颗高洁的心,为国为民无私奉献;处江湖之远者,不妨安静看晚风,人到无求品自高。
南宋著名爱国诗人杨万里,与陆游、尤袤、范成大并称“南宋中兴四大诗人”,他开创“诚斋体”,在南宋诗坛中别开生面。他的《咏竹》出手不凡:“凛凛冰霜节,修修玉雪身。便无文与可,自有月传神。”凛凛冰霜,让修长的竹子上覆盖了一层雪,不必请文同(字与可)这样杰出的画家来画竹,只要一轮明月来相照,就可感到它的神韵。不过二十个字,却充满了画面感,写出了竹凌霜雪而不凋。
韩愈、元稹、朱熹、郑板桥等许多人写过咏新竹的诗,各有千秋。杨万里也有一首《新竹》:“东风弄巧补残山,一夜吹添玉数竿。半脱锦衣犹半著,箨龙未信怯春寒。”春寒料峭,青山还残,在东风吹拂下,一夜之间新添了数竿新竹,竹还穿着半身毛茸茸的锦衣,但意气风发,不怯春寒。此诗笔调清新,气度卓越,写出了新竹的旺盛生命力,比喻新生事物的勃勃生机。
谈诗与竹,自然离不开我们的东坡。他爱吃肉,发明了“东坡肉”,甚至为了贪一口河豚肉,甘冒生命的风险。即便如此,他还是认为竹比肉更重要。在《于潜僧绿筠轩》一诗中,苏东坡写道:“可使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。无肉令人瘦,无竹令人俗。人瘦尚可肥,俗士不可医。旁人笑此言,似高还似痴。若对此君仍大嚼,世间那有扬州鹤。”此诗通俗易懂,却有很深的内涵,潜心修德、志趣高雅之士,必然看淡物欲,而追名逐利之徒,也定与修身厚德背道而驰。
“解箨新篁不自持,婵娟已有岁寒姿。要看凛凛霜前意,须待秋风粉落时。”这是苏东坡唱和文同的一组诗中的一首,名字是《霜筠亭》。这首七绝并无“竹”字直接出现,却是字字无竹,处处有竹。“筠”指竹子的青皮,引申为竹子的别称;“篁”则泛指竹子。此诗大意是说,刚从笋壳中破出的新竹尚有些幼弱,不太能自持挺直,但已有优雅且耐寒的仪态,而要真正看到它凛然可敬、傲对霜寒的样子,就要等到秋风骤起、竹肤之粉零落之时。字里行间,透出作者高标挺立、特立独行的风骨。
当然,这些不过是古代咏竹诗词的海洋中,笔者采撷的几朵浪花,但其中蕴含的正能量,值得我们领悟与思考,见竹而思其有节、中空、挺立,从而知止、谦虚、自强。(周麟桂)